“从内容的方面出发,商业植入太多,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好。”陈欣仍在为自己争取,由于内心忐忑,双手不自觉地掐着手指甲。
“之前讲过,商务合作由我们来决定,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,你一定要搞清楚!”对方态度强硬,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。
有近500万粉丝的微博大V陈欣,生活中是一个性格温和的90后大男孩,经常用镜头记录美好生活。刚刚通线年夏天签约的一家MCN机构。
在与疫情主题相关的视频是否商业植入上,双方产生分歧,甚至要对簿公堂。陈欣怎么也没想到,这份去年草率签订的合同,会令自己如此被动,甚至面临数百万元的违约赔偿。
诞生于国外的MCN(Multi-Channel Network),俗称网红经纪人,在国内壮大,并形成了一定的“本土特色”不仅从事网红筛选和孵化,还承担内容开发管理、平台资源对接、商业化合作变现等一系列链条化工作。
简单来讲,MCN就是网红“大红大紫的背后推手”。目前,超九成网红都有签约的MCN机构。
据商务部统计,今年第一季度,我国电商直播超400万场。直播带货像野草般疯狂生长,超级网红动辄上亿元的销售数字司空见惯,直播达人成了“行走的货架”,手握众多网红资源的MCN机构受到资本追捧。与此同时,网红与MCN机构之间纠纷频现,MCN机构屡屡被曝水平参差不齐,内部水深“坑”多。
网红经济是迎风起飞还是昙花一现?一团火热背后有多少泡沫?参与者如何避“坑”脱困?本报记者做了调查。
疫情对影视行业冲击巨大,不少公司转型做MCN。大量机构和个人跑步入场,与申请入驻各个直播平台的低门槛有关
天眼查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我国目前有1.7万余家网红直播相关企业。从地域分布来看,浙江数量排名第一,辽宁、广东、江苏紧随其后。
新冠肺炎疫情,让原本备受青睐的直播行业更上一层楼。慢慢的变多的创业者发现其中蕴藏的商机,跑步入场意欲抢占风口。
有数据表明,自3月份以来,直播相关企业月度注册数量屡创新高。仅5月份就达到2877家,较2019年同期上升了684%。
“我们本来打算做小海鲜,工厂装修已完成了90%。现在打算全部拆掉,改行做自媒体公司。”说到自己的转型之路,岑哥显得格外自豪。截至目前,工厂一层还是存储冷库加水产发货,楼上已经全部改造为自媒体运营团队的办公区。
岑哥的商贸公司成立于2008年,搭上了电子商务的风口,当年销售额就超过2000万元。但他认为,传统生意做得越大死的越快。
“2011年时,我经销高档海鲜,库存占款5千万元,其中2千万元还是贷款,需要在一个捕捞季囤好全年的货。万一遇上个黑天鹅事件,垮掉就是一瞬间的事。”看到同行在疫情下纷纷倒闭,岑哥心有余悸,“还是轻资产的项目船小好调头。”
一个人,一部手机,超低的成本给了无数人当网红的梦想,而利用这一个个梦想实现商业变现,就是岑哥的新方向。他慢慢的开始对外宣称,自己是“旗下粉丝超千万”的MCN机构老板了。
岑哥的转型,影响了一位原本做汽车改装的朋友。今年春节后,这位朋友也组建了新媒体团队,目前也有十来个账号的矩阵。
在向MCN转型的机构中,影视类公司格外抢眼。疫情对影视行业冲击巨大,不少公司努力自救,其中就包括转型做MCN。此外,华谊兄弟、万达传媒等行业龙头,也纷纷增加了MCN业务。
李想是一名80后影视行业从业者,今年前4个月没有开工,5月份发布的一条视频上了热门,为他引来一笔6万块钱的广告拍摄订单。他说,“今年许多公司和影视基地都开不了工,相比之下,MCN业务更稳定。”对于影视公司来说,MCN更像是一个业务的延伸,本身在内容制作、艺人培养上就有一定积累。
除了影视行业,还有大量教育学习管理机关向MCN转型。与游戏、聊天等强娱乐项目不同,教育类内容的核心价值在于效果,优质的内容会与粉丝建立强信任关系,进一步实现C端商业变现。早在2017年,新浪旗下的微博教育就推出MCN合作计划,合作机构近百家,且覆盖考研、四六级、公务员、司考、留学等各个领域。
今年以来,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俞敏洪也在快手、抖音等平台做了多场直播授课。据艾瑞咨询统计核算,2019年通过短视频平台成交的教育类产品,总成交额达117.5亿元。
目前,快手、抖音、B站等平台纷纷推出了同教育学习管理机关的合作计划。去年11月,快手宣布拿出66.6亿流量助力教育类账号启动;今年2月,抖音所属的字节系短视频联合教育培训机构和公立学校,推出“在家上课”项目;今年2月,B站上线“不停学”课程专题,为UP主提供流量扶持以及现金奖励。
各行各业都有人涌入,据天眼查数据,截至7月6日,以工商登记为准,我国今年共新增直播相关企业9,284家,已超越了2019年全年新增的此类企业数量。
大量机构和个人跑步入场,与申请入驻各个直播平台的低门槛有关。成为快手的入驻MCN,只需提报3名已签约的原创作者,其中一人的粉丝数超过2000,提报作者两个月内更新过3个以上的作品;成为抖音的MCN机构,也只需要公司旗下签约5个直播达人,粉丝总数超过1万即可。
行业的马太效应越来越明显,各类资源向几家大公司的头部网红倾斜,中小型机构赚钱越来越难。“看起来是蓝海的市场,其实已红得发黑”
“所谓网红,说穿了也就那么点事儿。”北京一位MCN机构职员凯哥直言,“就是打造人设,就得和普通人不一样,网友喜欢看不一样的内容。”
快节奏时代,短短的15秒短视频,如果前3秒不够吸引人,用户就会划走。“我们讲3秒定生死,7秒必转折定律,要的就是视觉强冲击的反差感。追求让人看完不由自主地感叹我去!”凯哥说。
他以一个炫富网络红人陈玉福为例,每天佩戴26斤的黄金出门,一串堪比核桃直径粗的大金链子下,挂着砖头大小的金牌,从头到脚金光闪闪。如此高调奢华的装扮,让陈玉福吸睛无数,甚至引来警方调查。事实上,陈玉福戴的黄金都是假的。
“出位的言行确实抓眼球,只是把握不好容易翻车。”凯哥认识一位走精英人设的网红,租了上亿元的豪宅拍视频,结果被敏锐的网友发现,这套房子在好多人的视频里出现过。
靠感官刺激,是初级阶段的吸粉方式,平台也知道这一点。比如注册成为抖音或快手的新用户,系统会自动推送吸引眼球的内容。先抓住用户在平台停留,然后再按照每个用户观看习惯,有明确的目的性地推送内容。
“大数据不会骗人的,你爱看什么,它比你妈还清楚。”凯哥半开玩笑地说,“有个指标叫完播率,即使用户不评论、不点赞、不收藏,但一条视频看没看完,却是没法造假的。当平台算法知道你爱看这类视频,你就会越容易刷到同类型作品。”
在海量的选择面前,网友容易审美疲劳。所以,要想持久地抓住用户,还得靠过硬的内容。
凯哥说,孵化网红之前,他们第一步考察人品和性格,避免因为太多负面新闻导致;其次看外在和内在的优势或特点,外在如身高颜值,能不能让人瞬间记住,内在就是指学识经历,或者是否掌握一项技能。“不强求内外兼备,有一项特长就可以。”
“2万播放+150线条线元!”记者联系到一位做抖音推广的微商,随机选择了一个抖音短视频,在线元套餐,果然在预定时间内,兑现了承诺的效果。
这位微商还接“直播间上人气”业务:“5个线元
298元,则是他向记者推荐的刷单系统的报价。“只需一部手机就能运行,之后能自己接单,也可以把这套系统卖出去继续招代理。”这位微商还透露,有很多机构也在用这套系统,“自用省钱,帮别人刷还能挣钱。”
还有视频批量制作系统,能轻松实现一个人管理几百个账号,但是成本比较高:支持32部手机的系统售价19200,支持96部手机的系统售价38400,后期还需每年3000元的维护费用。这只是软件部分,硬件的手机、SIM卡还得再自行购买。
把平台算法、用户心理和涨粉渠道研究透彻后,批量生产网红就不再是难事了。记者正常采访了多家MCN机构,无一例外,办公区都有两面墙。一面墙贴满了旗下网红的照片,称为“网红矩阵”,方便过来洽谈业务的商家选择;一面墙挂满了手机,以显示刷量系统的强大实力。
目前网红变现有三种方式:广告、带货、打赏。具体分成需要看合约,不同的人议价能力不一样,最常见的是三七开,机构拿七。
有人羡慕网红一晚上直播获“几个亿音浪”,按照规则换算,就是几千万元的收入。“但凡是几亿音浪级别,没有一个是靠零零碎碎刷上来的,背后都有机构在推。钱也不可能全到主播手里,但主播博个好名次,就能提高议价能力。”凯哥借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形容,“豪绅的钱如数奉还,百姓的钱三七分账”。
记者调查发现,一个网红的标配团队,至少应该是6个人:1个服装主管、1个设计师、1个助理、1个化妆、1个摄像、1个新媒体运营。一年下来,至少需要投入近百万元,还不见得能变现。所以现在的MCN机构在孵化网红时,已经谨慎很多。
此外,这个行业的马太效应越来越明显,各类资源向几家大公司的头部网红倾斜,很多中小型机构赚钱越来越难。凯哥觉得,个别人看起来是“蓝海”的市场,其实已经“红得发黑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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